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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火“贵族”丁秀琴
2023-11-17    来源:宁夏高级人民法院    作者:    【打印本页】    字体: [][ ][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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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1-17

  丁秀琴的一天可能是这样的:早上喝咖啡,晚上吃咸菜,烟火里透着贵气,洋气里掺着土气,烟火“贵族”是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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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天外飞鞋

  法庭上,一起离婚案正在庭审。坐在被告席的男子,在控诉妻子在婚姻中的种种“罪行”,他越讲越投入,抑扬顿挫,滔滔不绝。忽然,一只高跟鞋从旁听席腾空而起,越过人群,稳稳地落在男子头上,将他砸了个措手不及。

  整个过程,弧线完美,力度得当,目标精准,连梅西见了都要自叹不如。

  高跟鞋的发射者,是男子的丈母娘,她认为男子一派胡言,歪曲事实,于是情绪激动之下,“飞鞋问候”。

  这一幕,发生在2016年。

  那一年,兴庆区法院家事合议庭刚刚成立。作为负责人,丁秀琴法官面临着巨大的工作压力,她每天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,才能应对状况百出的工作。“丈母娘高跟鞋问候”的桥段,虽不多见,但也能从侧面印证丁秀琴实际工作中面临的状况:柴米油盐,恩恩怨怨,家长里短。她每天都穿梭于现实版的国产家庭婚姻剧中,婚外情、婆媳矛盾、夺家产、抢孩子,一锅杂烩,一团乱麻,扯不断,理还乱。

  世上的事,以家事最绕,千头万绪,件件都藏着委屈。

  常常一个看似简单的案子,到了法庭上,桩桩件件的起因,千百件的针头线脑,越扯越长。若再遇到个别人,胡搅蛮缠、偷换概念、混淆是非,随时都在考验一个法官智慧和定力。

  于是,如何在前期深挖当事人最深层次的需求;如何把程序理得更顺;如何利用前期调解把当事人情绪疏散到最佳状态;如何在维护当事人权益前提下,维持法庭秩序,都是丁秀琴每天要研究的课题……

  经过多年的沉淀,如今的少年家事审判庭(原家事合议庭与少年审判庭合并而来)已形成独具特色的工作机制,可那些家事案件的当事人们,总能闹出让人猝不及防的“插曲”,上演一幕幕啼笑皆非的日常……

       老奶奶的罗曼蒂克史

  几乎每个家事纠纷的当事人,都有着旺盛的表达欲。

  就连有些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人,上了家事法庭,语言系统就像洪水突然开了闸,口若悬河,奔腾不息,好像攒了一辈子的话,一股脑都要在法庭上吐出来。

  丁秀琴曾审理过一起继承案,一位88岁高龄的老奶奶起诉继子。因为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,丁秀琴前期反复沟通,希望老奶奶找代理人出庭,但老奶奶性子倔,愣是要坚持亲自出庭。

  开庭后,被告要求老奶奶拿出证据,证明其与丈夫的婚姻事实。由于年代久远,结婚证丢失,结婚档案查不到信息,没有实物证据。于是,老奶奶开始口述历史:从她和老公初次约会,如何牵手,如何悸动,到结婚当天,如何在老银川迎宾楼大宴宾客,迎来送往,摆了多少桌,收了多少礼,白天怎么记的账,晚上怎么分的钱……说书一般,娓娓道来。

  丁秀琴作为法官,要把控庭审时间、程序,中间多次提醒引导,但奈何老奶奶年事已高,耳背、眼花,丁秀琴提醒一次,打断一次,她就要像牛羊反刍一般,把刚刚说完的话再倒回来回味重述,于是来来回回,反反复复,一直到日落西山,余辉散尽,老奶奶还在侃侃而谈。丁秀琴只能让她回家后,将未讲清楚的内容找人写成书面材料,提交给法庭。

  一场庭开完,丁秀琴开出了一身汗。  

  老奶奶只是一个缩影,她说话属于“头起得太早”型,一开口就是上下五千年,源远流长。这种在家事法庭上比较典型,突出特点是“离婚从结婚开始讲”。还有那说话混乱、毫无章法的,说一件事,要么不知从何说起,要么把一件事说成另一件事,要么把一件事说成两件事。更有甚者,迷迷瞪瞪,晃晃悠悠,来一趟法庭,核心问题一句没问,边边角角问了一箩筐。曾有一个姑娘,在庭上瞪着一双懵懂的大眼睛,追问“三个规定”的深刻内涵,丁秀琴越解释,她越是打破沙锅问到底,丁秀琴最后只能提醒她:姑娘,别忘了自己来法院的目的。

  就是这样,不论是啥样的表达,丁秀琴都会耐心接着,及时引导,实在遇到老奶奶那种特殊情况,也只能皱眉听着。可能因为这个原因,最近几年,丁秀琴眉间的川字痕越来越深,它们弯弯曲曲,像布满田间的小道,里面镶满了一个家事法官的哀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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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左手咖啡  右手咸菜

  丁秀琴喜欢喝咖啡,她觉得自己喝咖啡时姿势还算优雅,常常有一种已经把咖啡喝出成功人士气质的错觉。丁秀琴还喜欢腌泡菜,她对自己腌的沙葱非常满意,到处给同事炫耀。

  于是,丁秀琴的一天可能是这样的:早上喝咖啡,晚上吃咸菜,烟火里透着贵气,洋气里掺着土气,烟火“贵族”是也。

  丁秀琴工作时也很“气派”:法袍在身,走路带风,大步流星,昂首挺胸。这时候的丁秀琴,举手投足都是社会精英的自信,可她往往帅不过三秒,就会在家长里短、鸡毛蒜皮的案情里败下阵来。接着便是“口水与怨怼齐飞,脸色与锅贴一色 ”,“惊喜”连连,高潮迭起,一天下来,早忘了早上穿法袍时的傲娇,恨不得立刻穿个老棉裤窝在炕上,咋舒服咋来。

  丁秀琴工作时很理智,在法庭上看到甩手掌柜型的父亲,四处留情、毫无责任感的渣男,她都能面无表情,稳稳收起所有的脾气、锋芒和个人好恶。可晚上躺在床上,想起在争夺孩子抚养权的案件中,孩子得知父母离婚时,那种世界轰然倒塌般的眼神,她的心流着泪,滴着血,劳燕分飞,稚子何辜?

  她是法官,可她也是一个妈妈,一个女人。

  也会有人问丁秀琴,案子审多了,心会不会变硬?

  丁秀琴说,会,可你再往前走走,会发现变硬的心又会变软。

  心变“硬”,不是变得冷漠、熟视无睹。是看清很多事情后让自己学会接受;是一段婚姻里感情真的破裂时,坦然承认,法官拯救不了婚姻;是当一位老人刚刚逝去,尸骨未寒,儿女们争抢遗产、大打出手时,不再心痛,而是拍拍自己:这就是人间。

  是当她听到过这世界最悲戚的哭声,见到过这人世最深沉的绝望,依然要在无人知晓的暗处,将这些消化殆尽,整装待发,给自己力量,给人们希望。

  许多案件早已结案,但丁秀琴每天依然有接不完的电话。

  有太多话,从程序上讲,丁秀琴可以不说;有太多电话,从案子本身出发,丁秀琴可以不接。可她忘不了很多年轻人被生活折磨得疲惫不堪的样子,忘不了很多老人,被自己儿女起诉时的那种痛楚的表情……

  接一个电话,多聊几句,或许解决不了根本问题,可如果能让当事人未来与残忍现实对抗时,回忆起那一刻,依稀觉得温暖,她愿意做这种尝试。

  没有人要求她做这部分工作,这是丁秀琴法官的答卷上,独有的附加题。


【编辑】:王锌
【来源】:宁夏高级人民法院